7月初终于赴上了6月初给猫预约的洗牙。预约的时候正值本地重新开放，宠物医院说家属可以陪同病人，没想到疫情反反复复，7月预约时间到了又回到了回家等着通知来接病人的状态。每次去宠物医院接猫回家，医院的人都和我说我的猫很乖，我从没这么觉得过，所以一直很想看看医生手里的猫和我手里的猫到底有没有区别，到底是美国人见猫都夸乖，还是我的猫对医生和我区别对待。可惜这次我还是看不到。

洗牙前一晚给猫断食了，早上起床她围着我们转，我们走到哪她跟到哪，就等着我们放饭。我和茶茶丸兵分两路，一个拿猫箱，一个把猫骗到客厅并把所有的门都关上。猫跟着我在客厅转，一回头看见在开猫箱门的茶茶丸，立刻就想躲回床底，却发现卧室门已被关上。我们俩露出电视剧里反派的奸诈笑容靠近了猫，把她抓进了猫箱。

猫不喜欢猫箱。我坐在副驾抱着猫箱从透气孔看她，她也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看我，对我发出「嗷嗷」的抱怨。我打开手机上下载的猫语识别APP，翻译说我的猫不安又不满。我想办法安抚她，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买账。

车在宠物医院门口停下，我动了动被猫箱压着有些疲惫的腿，发现猫在看到窗外的一瞬间停下了不满的嚎叫，转而好奇地看向周围。我说我们怎么早没发现她喜欢看外面，忍受了一路的猫的咒骂，良心遭受了极大的煎熬。

午后接到了宠物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猫的口腔有ABCD的问题，要XYZ手术治疗，在医生礼貌性地走了流程说「那我可以继续治疗了吗？」的时候我想起预估账单上的价格，我说「可以不做手术只洗牙吗」，医生显然是没想到我这个回答，愣了一下，说「那样她会痛的」。我说「给我两分钟想一下」，医生说「请你快点，她已经被麻醉了」。

我开始查银行卡余额，万幸的是付得起。其实不用查我也知道自己付得起，只不过这个数字超过了我对养猫这件事的预期。我给医院回电确认。挂了电话以后我开始哭，觉得自己好像对猫很不好。她可能已经不舒服很久了，我却没放在心上，为买了几十块钱的自动喂食机于是可以把猫放在家里出去玩而沾沾自喜，需要治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心疼钱。

然后又在想养这只猫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在想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对这样一个生命负责。这猫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各种杂七杂八的中年病，保险各种都保不了，于是也就没买。有时候也会羡慕其他人养宠物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养，亲人不说，从小悉心照料多半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在车库里，两三天没见到人了，连第一次见面的我她都愿意亲近，用脑袋蹭我的手。甚至后来她都很少这么亲近我。

我拒绝不了。

把猫接回家的时候麻醉的劲儿还没过，眼神有些涣散，加上止痛药她身体有些不灵光，看起来有些愣愣的可爱，又开始担心猫会不会恢复不好，会不会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傻了。医生说开的止痛药给她按需服用，于是我开始查询猫疼痛会有什么反应，搜索结果第一条赫然写着「猫是极为擅长隐藏疼痛的动物」。我心想难怪她整日整日地躲在床底。

两三天以后麻药和止痛药都不应该再有影响，但仿佛领回家的是一只新的猫。之所以还能确认这猫是我送去医院的那只，除了长相，还因为她仍然保留了一些癖好，比如趴在人怀里的时候喜欢用前爪把人胳膊按住，比如拉完屎要用力地挠厕所门，比如会在以为人类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溜进浴缸探险，比如爱偷我的卫衣绳子。

但她变得粘人可爱了许多，我们在哪她跟到哪，常常钻进被窝和我贴贴，还纡尊降贵地频频爬上我的办公椅。也不再钻床底，我把窝放在阳光好的位置，她白天总在上面打呼噜。我上班的间隙过来摸她，她「喵」地一声向我摊开肚皮。我一方面觉得开心，一方面又为自己之前的疏忽感到格外歉疚。如果她本来是一只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我怎么能够因为自私因为拖延因为懒惰而让她难受了这么久呢？

但猫好像不在意这件事，她既不在意我曾经忽视了她的疼痛，也不在意我花了大价钱治她，更不在意我鳄鱼的眼泪。她好像只在意我现在有没有把她摸舒服了。

这让我觉得猫很好。